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汴京·王安石府邸·深夜
烛火在紧闭的书房内摇曳,将两个激烈争执的身影放大在墙壁上,如同皮影戏中搏斗的猛兽。
“王公!您还要执迷不悟到何时!”吕惠卿的声音因激动而尖锐,他挥舞着手臂指向门外,“看看!睁大眼睛看看河北!看看燕山!
黄忠嗣的‘新政’犹如烈火烹油!
他治下作坊林立、商贾云集、税赋暴增、连辽国都被他打得割地求和!可我们呢?
我们新法推行举步维艰,青苗、市易、募役,哪一项不是骂声载道?
哪一项不被拿来与河北的‘惠政’对比,生生衬得我们如同刮地皮的酷吏!”
王安石面色铁青,端坐如松,眼神却锐利如刀:“吉甫!我们的初衷是什么?是为了富国强兵!
是为了解民倒悬!不是为了个人名利,更不是为了与谁争这‘变法第一人’的虚名!
黄允承在河北做出成绩,证明‘增益仓廪廪’、‘以利易利’之路可行,这正是我大宋之福!
若他的法子更好,能更稳妥、更少扰民地达到我们共同的目标,我王介甫乐见其成!何谈打压?”
“共同目标?”吕惠卿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,发出一声嗤笑,“王公,您太天真了!他的‘天理’是什么?
是‘公义均平’!是要掀翻我们士大夫的桌子!您以为他只是换个法子敛财?
不!他是要釜底抽薪!他拉拢章惇、林从文,以他的‘天理’为旗帜,蚕食我新党根基!
您没看到吗?多少原本支持我们的官员,心都飘向河北了!
章惇那厮,帮着他推行‘考成黜陟’,拉走了我们多少人?
再这样下去,新党将名存实亡,彻底沦为黄忠嗣的附庸!”
他逼近一步,声音压得极低,却字字如针:“王公,您不在乎身后名?您想被史书记载为何?
是锐意改革却半途而废、最终被后来者光芒完全掩盖的失败者?
黄忠嗣的路越走越宽,他的‘新政’越成功,我们青苗、市易这些被视为‘苛政’的旧法,就越会成为衬托他的污点!
千百年后,世人只会记得是他黄忠嗣挽救了危局,而我们,不过是变法路上因急功近利、手段酷烈而被扫入故纸堆的绊脚石!
您王介甫,难道真想背负这样的千古骂名吗?!”
最后几字,吕惠卿几乎是吼出来的。
王安石的身体猛地一震,吕惠卿的话像淬毒的匕首,狠狠刺中了他内心深处未曾言说的恐惧和忧虑。
变法之难,阻力之大,谤议之多,他并非无感。
黄忠嗣的异军突起,河北模式的耀眼成功,确实让他的变法显得笨拙而充满副作用。
身后的评价?他王介甫岂能全然超脱?但……
他闭上眼,深吸一口气,胸膛剧烈起伏,再睁开时,眼中是疲惫却无比坚定的光芒:“吉甫,你错了。
变法之路,荆棘密布,本就该有不同路径的探索。
若因怕被后人评说、怕失了风头、怕没了党羽,就去打压一个为国为民做出实绩的能臣,此等行径,与富弼、韩琦之流因循守旧、阻挠新政何异?
这才是真正背弃了初衷!这才是真正会被钉在耻辱柱上的罪过!”
他站起身,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曾经最倚重的学生和助手,声音苍凉却带着磐石般的决绝:“道不同,不相为谋。
你心中若只剩下党争倾轧与身后虚名,而非天下生民与社稷安危,那便……请便吧。”
他站起身,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曾经最倚重的学生和助手,声音苍凉却带着磐石般的决绝:“道不同,不相为谋。
你心中若只剩下党争倾轧与身后虚名,而非天下生民与社稷安危,那便……请便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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