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 黄泉路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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闻人陌离苍老的面容在摇曳的烛火下愈发深邃。
那份所谓的“黄泉路引”,入手粗糙,并非寻常纸张。它是一片不知经过何种秘法炮制的羊皮,皮质坚韧却透着死气,边缘因岁月侵蚀而卷曲发黄。上面用一种类似血液干涸的暗红色颜料,描绘着无数扭曲盘结的纹路,细看之下,那些纹路仿佛活物般微微蠕动,又似某种未知的古老文字,隐约勾勒出山川河流的走向。
慕容澈接过路引,指尖触及羊皮的瞬间,一股刺骨的阴冷之气便顺着皮卷直透肌肤,钻入经脉,让他手臂不由自主地起了层鸡皮疙瘩。这感觉,比握着一块深冬的寒铁还要阴寒几分。他将那份沉甸甸的嘱托与这诡异的路引一并小心收入怀中,羊皮贴着胸口,那股寒意竟也丝丝缕缕地渗了进来。
黄河滩涂,一望无际,灰蒙蒙地延伸至天际。
苍凉的北风凛冽,卷起地上的枯草与沙尘,打在脸上微微刺痛。风声呜咽,时高时低,像是无数冤魂在这片亘古的土地上低泣。天色始终阴沉,铅灰色的云层厚重低垂,压得人喘不过气,仿佛随时都会倾塌下来,将一切都吞噬。
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河水泥腥味,混杂着腐殖质的特殊气味,钻入鼻腔,令人胸口阵阵发闷。慕容澈取出怀中的“黄泉路引”,那羊皮上的暗红纹路,在靠近某个特定方向时,竟会散发出极其微弱的幽光,光芒黯淡,明灭不定地指引着方向。
他依据这诡异的指引,在广阔荒凉的滩涂上艰难跋涉。脚下的淤泥湿滑黏腻,一脚踩下便深陷进去,拔出时又带起大块泥浆,每一步都异常沉重。四周除了永无止歇的风声,便只有他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和跋涉时发出的“噗嗤”声响。这滩涂安静得可怕,连一声鸟鸣虫叫也无,仿佛是片被生灵遗弃的死地。他不禁握紧了腰间的剑柄,警惕着随时可能出现的未知危险。
不知在泥泞中跋涉了多久,双腿早已酸麻不堪。当最后一丝天光即将被浓稠的黑暗吞噬之际,路引上的幽光骤然强盛了一瞬,随即彻底黯淡下去。慕容澈心中一凛,抬头四顾,发现在前方不远处,一片茂密的芦苇荡在夜风中摇曳,发出“沙沙”的声响。
他拨开比人还高的芦苇,艰难地向深处走去。芦苇叶边缘锋利,不时划过他的手背和脸颊。终于,在一片相对空旷的区域,他寻到了一座孤零零的土坟。
坟包极为低矮,几乎与地面齐平,若非那幽光最后的指引和刻意搜寻,极易错过。坟前立着一块残破的墓碑,厚厚的青苔几乎将整个碑面覆盖。
慕容澈拨开垂落的芦苇,蹲下身,用手指刮去碑上的青苔与污泥。墓碑的石质粗劣不堪,上面的字迹也因长年累月的风雨侵蚀而模糊不清,他仔细辨认良久,才勉强认出“拓跋氏之墓”几个大字。
就是这里了。他心头微沉,起身绕到墓碑之后。
碑后,竟也刻着一行字。这行字比正面的碑文要清晰许多,也更加深刻,每一笔每一划都仿佛用尽了刻字之人的全身力气,深深刻入石中。
“生不配同衾,死必同穴。”
八个字,带着一股凌厉之气,狠狠撞入慕容澈眼中。他瞳孔骤然一缩,反复咀嚼着这八个字,一股浓烈至极的执念,夹杂着不甘与怨怼,扑面而来。
这与闻人陌离口中那个为了仕途,不惜活祭发妻的凉薄之徒拓跋离魂,形象似乎……有些出入。难道其中另有隐情?
疑窦丛生,但他并未在此刻深究,当务之急是确认棺中之物。他从随身行囊中取出折叠的工兵铲,展开,深吸一口微凉的夜气,开始在坟前挖掘。
黄河滩涂的泥土异常松软湿润,但也因此格外沉重黏稠。每一铲下去,都像是陷入了泥沼,拔出时需耗费不小的力气,铲头上尽是黑褐色的泥浆。
他一言不发,只顾埋头苦干。汗水很快便浸湿了贴身的衣衫,又从额角滑落,滴入泥土之中。四周静谧,只有工兵铲切入泥土的“噗嗤”声和泥土被翻起的“哗啦”声,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。
月亮不知何时已悄然爬上中天,惨白清冷的光华穿过稀疏的云层,洒在这片死寂的滩涂上,也照亮了慕容澈被汗水浸湿、沾染了泥点的脸庞,神情专注而凝重。
不知挖了多久,也不知翻了多少泥土。
“铿!”
一声沉闷的金属撞击声自地下传来,铲尖似乎碰到了什么坚硬的物体。
慕容澈动作一顿,心跳骤然加速。是棺木。
他放下工兵铲,改用双手小心翼翼地清理掉棺木四周的泥土。很快,一具样式简陋的薄皮棺材显露出来。棺木的材质极差,只是几块粗糙的木板钉合而成,部分已经腐朽不堪,散发着浓郁的霉味和土腥气。
慕容澈屏住呼吸,将工兵铲的扁头楔入棺盖缝隙,用力一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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