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章 月夜剑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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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过，决心归决心，胡汉三毕竟还是肉体凡躯，从下午一直守到神也，人也不由自主困乏打盹，身子倚在捆系绳索的树下，脑袋就不由自主如小鸡啄米了。

正这么一点一点的就要见着周公了，耳朵里突然听到一声隐约的啸鸣，胡汉三迷迷糊糊睁开眼，左右看看，目光忽地瞥到对崖石壁上多了个淡淡的人影，高数十丈、犹如神明。

他顿时一个激灵翻身站起。

再细看时，那人影已经动作起来，却是在舞剑！

胡汉三额头出了一层细汗，彻底清醒过来。中午他也听左、辛两位掌门简要说过“无量玉璧”的传说，心里本来是不以为然，不料这什么玉璧仙影……竟然是真的？！

刹那间，他心底惊奇交加、思绪纷乱，只想若是仙人当真存在，为何又单单舞剑给我看？而想归想，眼睛却一眨不眨地凝望着。

又看了一会儿，却是疑惑更深。只因那玉璧上的仙影刺就是刺、砍便是砍、削便是削，一招一式直来直去，绝无花哨，完全没有两位掌门口中所说的精妙缥缈。总之，望着不像仙人舞剑，倒像是初学者在练习基本功。

尽管如此，胡汉三依旧双眼一眨不眨地凝视下去，很快就发觉壁上仙影所使的确实是最简单的刺、挑、劈、抹等剑招动作，但又尤以一式直刺用得最多，也最是果决干脆，隐隐约约还有几分熟悉的味道……

他毕竟是浸淫剑道数十年的人，就从这几分熟悉的味道，突然就反应过来：那舞剑的竟是张坤张大仙师！

于胡大当家心目当中，张坤的位置始终要高一筹，既是张公子在舞剑，那么“玉璧仙影”也是名副其实。于是胡汉三继续观看，心里却不免又琢磨开来：“张公子下崖去就是为了探寻无量玉璧的秘密，如今看来是成功找到关窍了……那么，他不急着上来，反而在月下舞剑，又是为了什么？难道是专门舞给我胡某人看的么？……”

越想，胡汉三越是火热。这么些日子来，他的拜师之心始终未熄呢！

此时夜已渐深，薄雾漫上山崖。而玉璧人影的每一招每一式，混于朦胧雾气当中，却仿佛把时间都变得缓慢。

那些都是不成套路体系的零散招式，似乎只是随心所欲、胡乱挥洒，想到哪儿就打到哪儿罢了。可是，凝望着那些最基本的动作，胡汉三竟而入了神。

“挺……挺好看的。”——这一句评语忽地又在胡汉三脑袋里盘旋。那是他前几天演练自己得意绝技“哀牢山三十六剑”时，张坤给出的评语。

当时，他其实已经“明白”张坤想要教什么道理了……明白归明白，可到底要怎么做，他还没有想清楚。许多大道理谁都明白，却有多少人就是过不好这一生……

难道张公子是刻意为此点拨？……

胡汉三忍不住握紧了腰间佩剑的剑柄，甚至指节都因用力而发白。

自从点苍派覆灭至今已有二十年，这二十年间他各处奔走浪迹，历经生死搏斗，也见识过许多精妙剑法，终于才创出了凌厉连绵的“哀牢山三十六剑”，也一直引以为豪。

可是此时此刻，当他收敛心神去观察、学习，忽而发觉自己的剑法犹如一件镶珠缀玉的华服，或许令人眼花缭乱、一时无措，却不免失了本真。

基本功、基本功！……用最简单的招式，不拘套路、随心所欲。

“张公子……这就是您想要教导我的吗？大道至简、返璞归真啊……”胡汉三喃喃低语着，浑身都出了一层汗，一时间竟是痴了。

待他再回过神来时，对面玉璧上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。山风轻轻拂过，带来远处剑湖宫督促弟子晨练的钟声，在这片天地间久久回荡不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