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回 芒种:青禾衔露待时归(中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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卯时三刻,晨光如薄金铺展在焦黑的田埂上。阿野望着掌心淡红的花印渐渐隐入皮肤,忽然感觉喉间泛起铁锈味,抬手一抹,竟见指腹沾着血丝——那是强行使出焚夜火后的反噬。宓罗见状立刻按住他手腕,指尖贴上他虎口的“合谷穴”,淡金色咒纹顺着她掌心溢出,如细流注入干涸的河床:“凡人之体承载神火,需以‘清浊咒’导去余烬。”她的声音带着刻意压下的颤抖,眼尾细纹因焦虑而微蹙。
“先顾青禾。”阿野抽回手,指腹划过最近一株稻茎——茎秆上被螟虫蚀出的孔洞里,正渗出透明的汁液,像是青禾的泪。他想起宓罗曾说过,洛神花种需吸收足够的“生之精元”方能结蕊,而经历虫劫后的稻田,生机已被啃噬大半。低头看见自己掌心因磨镰刀而生的老茧,忽然摸出腰间皮囊——那是村妇们用来装艾草的物件,此刻里面盛着半袋清水,混着他昨夜磨镰刀时滴落的血。
“阿野,不可!”宓罗察觉他意图时,他已将皮囊割开一道口,暗红的血水混着清水滴在稻根下。第一滴血珠渗入泥土的瞬间,整株稻苗竟剧烈震颤,叶片上的虫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,抽出的新叶边缘泛着珍珠母的光泽。远处几株埋着洛神花种的稻苗反应更烈,花苞“啵”地绽开半片,露出里面金黄的蕊心,竟比寻常洛神花多了三片花瓣。
“凡人之血……竟能催发生机?”宓罗震惊地看着这一幕,忽然想起上古传说中“血契农耕”的秘术,唯有真心护佑土地之人,方能以精血为引,与万物订立共生之约。她望向阿野,见他额角青筋暴起,每滴一滴血,鬓角的银丝便多长一分,却仍咬着牙将皮囊举过头顶,让血水淋遍整片稻田。
“当年你用仙血救我的稻苗,如今我用凡人血还你。”阿野的声音沙哑如破竹,皮囊 emptied 时,他踉跄着扶住宓罗的肩,看见她眼中倒映着自己苍白的脸,忽然想起十六岁那年,她在溪边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:“你的稻苗,比天上的星子还亮。”
宓罗忽然按住他手腕的脉搏,指尖感受着他越来越弱的心跳,猛地扯下自己发间的稻穗,蘸着他掌心的血在青石板上画出阵图。稻穗触及鲜血的瞬间,竟燃起青色火焰,阵图边缘浮现出与阿野腕间相似的金纹,如锁链延伸至天际。“这是‘借寿引’,以我三百年仙寿,换你十年阳寿。”她咬牙念咒,火焰顺着阵图爬上阿野手臂,灼烧着他腕间那道细如发丝的锁神咒碎片。
“胡闹!”阿野想推开她,却使不出力气,只能看着青色火焰与自己掌心血印共鸣,在半空凝成一朵巨大的洛神花虚影。花瓣每开合一次,宓罗发间便多一根白发,而阿野腕间的金纹竟渐渐淡去,化作点点金光没入稻田。远处山涧传来瀑布轰鸣,像是天地在为这逆命的交换发出警告。
当最后一滴血落在阵图中心时,天际忽然响起闷雷。不是寻常的春雷,而是带着金石之音的天鼓,云层里隐约可见青帝座下的雷部神官持锤而立,锤身上“违律必究”的刻纹闪着冷光。宓罗抬头望向云端,将阿野护在身后,后腰的灼伤处再次渗血,在素白裙裾上绽开暗红的花。
“宓罗,私授凡人仙术,又以血契乱了仙凡界限,你可知罪?”云层中传来神官冰冷的声音,一道金光劈下,正中阵图边缘。宓罗闷哼一声,嘴角溢出鲜血,却仍死死撑着阵图不让其破碎。阿野看见她发间稻穗已被血浸透,穗尖稻谷竟化作粒粒金砂,簌簌落在他脚边。
“青帝允我三载护苗,却未禁我与凡人共治水土。”宓罗的声音穿透云层,“若护佑苍生算违律,那这律条,不要也罢!”她话音未落,整片稻田忽然泛起红光——所有被阿野血水浇灌过的稻苗,此刻都开出了洛神花,花朵垂首如泣,却在每片花瓣上凝结着血珠,像是千万双眼睛,仰望着云端。
雷部神官的锤子悬在半空,竟再难落下。那些血珠里映着凡人的执念,映着花神的血泪,更映着这片土地上千万个日日夜夜的耕耘与守望。云层翻涌如怒海,却始终没再落下一道雷。宓罗趁机撤去阵图,扶着阿野躲进田边的稻草垛,她能感觉到,青帝的怒意里,竟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叹息。
“他们不会放过我们。”阿野靠着稻草,望着天际逐渐散去的阴云,忽然握住宓罗的手,触到她掌心因画阵图磨出的水泡,“但至少,花种保住了。”宓罗低头看着交叠的双手,他掌纹里渗着未干的血,与她掌心的咒纹交织成网,像是天地间最荒诞又最动人的契约。
稻草垛外,洛神花在晨风中轻轻摇曳,每朵花下都垂着一滴血珠,在阳光里折射出七彩光晕。阿野忽然想起宓罗说过,洛神花又名“留春客”,此刻他终于明白,所谓留春,从来不是强留时光,而是用真心血泪,在天地规条间,为彼此硬生生辟出一寸春光明媚。
卯时将尽,阿野听见远处村落传来此起彼伏的“芒种安”呼声,孩童们的笑声像串铃般清脆。宓罗靠在他肩头,白发与他的银丝缠在一起,竟分不清谁更苍老。她指着天际露出的一线晴空,那里有一只断线的纸鸢正飘向云端,像极了他们此刻的命运——明知终将坠落,却仍要在风里,舞出最自由的弧线。
“看,纸鸢上有洛神花的图案。”宓罗轻声说,阿野顺着她的目光望去,只见纸鸢尾部的红绸上,果然绣着朵栩栩如生的洛神花,花瓣上的纹路,竟与他掌心的血印一模一样。他忽然笑了,笑声惊起几只麻雀,扑棱棱飞向挂满露珠的稻穗。
在凡人的血泪与花神的咒文里,这个芒种的早晨,终于在天威与执念的夹缝里,长出了属于他们的春天。而远处山神庙的铜铃,不知何时又响了起来,这一次,铃声里竟带着几分暖意,像是古老的土地,在为两个逆命的生灵,轻轻哼起一首无字的赞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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