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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. 汞镜迷城

第一卷:银矿里的镜迷宫

第一章 水银镜的幻象

镜宫秘图

崇祯十一年清明刚过,阿卡普尔科银矿的瘴气里还飘着硫磺味。赵莽攥着被汗水浸软的饼子,看着矿道顶渗出的水珠砸在青铜镜上,碎成十二道彩虹。这面嵌在岩壁里的镜子比他在马尼拉见过的任何一面都大,边缘铸着蜷曲的蛇形纹,镜面上流动的水银让他想起家乡钱塘江的大潮。

“异教徒的鬼东西。”监工的皮鞭抽在旁边的印第安人背上,赵莽赶紧低下头,把最后一口饼塞进嘴里。他是三年前被倭寇掳走的渔民,辗转卖到这银矿,每天要凿出二十斤矿石才能换半块饼。

青铜镜突然发出嗡鸣,赵莽的影子在镜面上扭曲成蛇形。他猛地抬头,看见镜面深处浮现出石砌的金字塔,塔顶的祭司正把黑曜石匕首刺进祭品的胸膛。血珠溅在镜面上,晕开十二座城池的轮廓。

“停下!”玛雅祭司特奥的声音像枯树枝摩擦,他被铁链锁在矿车旁,脸上的刺青随着呼吸起伏。这个老头是上个月矿难时被从岩层里挖出来的,据说已经活了一百多岁。此刻他正盯着镜面,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,“那是奇琴伊察……还有乌斯马尔……”

赵莽数着镜面上的城池,刚好十二个。特奥的手指在泥地上划出奇怪的符号:“每个月亮对应一座城,当银矿的月光照进第三十七道裂隙时,镜宫会打开真正的门。”

监工的皮鞭又抽过来,赵莽下意识地挡在特奥身前。鞭梢抽在他肩胛骨上,火辣辣的疼。他突然想起出发前母亲塞给他的黄历,今天正是三月十六,离清明刚过十二天。

深夜的矿道弥漫着水银味。赵莽撬开松动的石块,青铜镜后面果然是空的。镜面组成的甬道在火把照耀下延伸出无穷无尽的倒影,每个倒影里都有个拿着矿镐的自己。特奥跟在后面,嘴里念着古老的祷文,他脖子上挂着的玉坠突然发烫,镜面上的城池开始移动。

“他们在找献祭者。”特奥的声音发颤,指着镜中一座漂浮的金字塔,“那是泰奥提华坎,太阳历的起点。五百年前它沉入尤卡坦海沟时,祭司们把城邦图封在了镜宫里。”

赵莽的矿镐突然碰到硬物,地面露出十二块方形的银砖,每块砖上都刻着月份的名称。他想起去年在沉船里见过的西班牙银币,上面的人像和镜中祭司的服饰有些相似。

“三月对应帕伦克。”特奥的玉坠贴在银砖上,镜面突然翻转,露出后面的通道。赵莽跟着他钻进去,发现两侧的青铜镜都在播放不同的画面:有的城池在举行球赛,有的在修建水库,还有的正被火山灰吞没。

最深处的镜室中央立着十二面铜镜,拼成圆形。月光从穹顶的裂隙漏下来,在地面照出银质的日晷。特奥突然跪倒在地,指着日晷的阴影:“今天是羽蛇神降临的日子,镜宫要选出新的守护者。”

赵莽的影子在镜面上分裂成十二个,每个影子都穿着不同城邦的服饰。他伸手去碰最近的镜面,指尖刚碰到水银层,就听见海啸的轰鸣。镜中浮现出滔天巨浪,正吞噬着一座沿海城邦。

“那是塔巴斯科,”特奥的声音带着哭腔,“一五二四年的大洪水,整座城都沉入了海底。”

突然传来矿道崩塌的巨响,赵莽转身想跑,却被镜面吸住。他看见自己的倒影正在镜中城池里奔跑,怀里抱着一个印第安女孩——那是上个月被监工打死的小伊莎。

“镜宫记录着所有被遗忘的记忆。”特奥的玉坠裂开,露出里面的金箔,上面的图案和镜中城池完全吻合,“西班牙人烧了我们的典籍,只有这里还藏着玛雅的血脉。”

赵莽想起母亲留给他的那本破旧的《海道针经》,里面也画着类似的海图。他突然明白为什么自己能看懂镜中的符号——那些根本不是玛雅文,而是北宋年间的市舶司标记。

“银矿下面是沉船。”赵莽敲着镜面,回声里带着空洞,“是郑和下西洋时的宝船,你们的祭司把城邦图刻在了青铜镜上,藏在船货里。”

特奥的刺青突然渗出鲜血,在地面连成航海图。赵莽认出图上的吕宋岛、马尼拉湾,还有通往钱塘江的航线。镜面上的十二座城池开始旋转,水银汇成的河流里漂着瓷器、丝绸,还有戴着斗笠的渔民。

矿道再次崩塌时,赵莽把特奥推进最后一面铜镜。他看见镜中的自己正站在钱塘江畔,母亲在码头上挥手。青铜镜开始碎裂,水银流进银矿的裂隙,在月光下凝成十二枚银币。

特奥的声音从镜面深处传来:“当银币回到十二座城池,镜宫会永远打开。”

赵莽最后望了一眼镜中的家乡,抓起矿镐砸向最近的青铜镜。碎片飞溅中,他看见监工的皮鞭正抽过来,而自己的影子已经变成了羽蛇的形状。

三个月后,阿卡普尔科港的西班牙商人收到一批奇怪的银币,上面刻着陌生的城徽。其中一枚被辗转带回中国,落在一个浙江渔民手里。他摩挲着银币上的蛇纹,突然想起失踪三年的儿子,后腰上也有块类似的胎记。

银矿深处,碎裂的青铜镜仍在反射着月光,镜面上的十二座城池渐渐与星空重合。在某个无人察觉的瞬间,水银汇成的河流开始倒流,载着被遗忘的记忆,向太平洋的彼岸漂去。

汞光秘图

崇祯十一年谷雨,阿卡普尔科银矿的积水里浮着层水银,像摊开的碎镜子。赵莽把矿镐插进岩壁时,指缝里的汞珠正顺着指甲缝渗进去——这东西比银子更可怕,上个月有个福建老乡就是手心里长出水银瘤,被监工扔进了矿道深处。

“异教徒的鬼把戏。”西班牙监工胡安的皮靴踩碎水面的汞珠,赵莽赶紧缩回手。他的掌心已经开始发灰,那是长期接触汞齐银留下的印记。三年来他学会了用银矿砂和水银搅拌出银汞合金,再用蒸馏法提炼纯银,只是每次蒸汞时,总有工友在烟雾里抽搐着倒下。

青铜镜突然震颤起来,赵莽的影子在镜面上碎成百片。这面嵌在矿道转角的镜子是上个月炸山时露出来的,镜面蒙着层厚厚的汞齐,边缘还粘着未清理的矿砂。此刻镜中浮现出十二道山脊,每条山脊下都藏着闪烁的银脉,像极了胡安藏在账簿里的矿脉图。

“停下!”玛雅老矿工雅伊尔突然扑过来,他的手指在镜面上划出奇怪的角度,镜中山脉立刻扭曲成十二座金字塔的轮廓。这老头是波托西银矿来的,据说十年前亲手提炼过二十吨汞齐银,左手三根手指就是被汞蒸汽蚀掉的。此刻他盯着镜面,浑浊的眼睛里映出银矿的轮廓:“波托西的汞齐池也会显影,只是他们用的是安第斯山的朱砂,我们用的是尤卡坦的辰砂。”

赵莽突然想起胡安的蒸馏房里总堆着波托西产的陶罐,罐底结着的汞渣和镜面边缘的碎屑一模一样。去年他偷看过胡安的信,里面提到“用废料铸造镜面,既能监视矿工,又能……”后面的字迹被酒渍晕开了。

雅伊尔的脚趾在泥地上勾出个三角形:“每面镜子的倾角差三度,正午阳光穿过矿道天窗时,汞齐层就会显影。波托西的矿工就是这样把真矿脉图藏在假图下面,骗了西班牙人二十年。”

胡安的皮鞭突然抽在镜面上,汞珠溅起的瞬间,赵莽看见镜中山脉突然移动,十二道银脉汇成了阿卡普尔科港的轮廓。雅伊尔的喉结滚动着:“那是我们藏的私矿,每座城对应一个秘密矿洞,上个月刚挖通第三十七条支道。”

深夜的蒸馏房飘着汞蒸汽的甜腥味。赵莽撬开镜面边缘的矿砂,青铜背面果然刻着波托西银矿的标记——三朵重叠的银花。雅伊尔用残指抚摸着标记:“十年前他们把我们这些熟练工从波托西绑来,就是因为我们懂调汞齐的浓度。汞含量三成显银脉,五成显地形,七成……”他突然压低声音,“就能显埋尸地。”

赵莽的后背泛起寒意。上个月矿难失踪的七个印第安人,胡安说他们逃进了深山,可昨天他在沉淀池里捞到只戴着铜镯的手,那镯子是其中一个女孩的。

镜面突然渗出汞珠,在地面汇成十二道细线。雅伊尔往汞珠里撒了把硫磺粉,细线立刻显出字迹:“三月对应鹰嘴崖矿洞,那里的银矿石里掺着辰砂,蒸馏时会产生红烟。”赵莽想起三天前确实闻到过红烟,当时胡安带着三个黑奴进了支道,出来时麻袋里装着沉甸甸的东西。

“西班牙人用汞齐法提炼银矿,每吨矿石要耗三斤汞。”雅伊尔的残指戳着镜面,“但他们不知道,辰砂和普通朱砂的显影温度差五度。我们故意把镜面的汞齐配比弄错,让他们在白天看到假矿脉,只有午夜的地火温度能显出真图。”

矿道突然传来爆炸声,胡安带着火枪队冲了进来。赵莽看见镜面里的自己正把硫磺粉撒向蒸馏炉,而雅伊尔已经扳动了镜后的机关——那是波托西矿工发明的保命装置,能瞬间释放矿道里的沼气。

“他们在找鹰嘴崖的银矿。”雅伊尔的声音混着甲烷的嘶嘶声,“上个月我们在那里挖到了玛雅人的祭祀坑,里面的银器比西班牙人的国库还多。”

赵莽的矿镐碰到块发烫的矿石,辰砂在火把下泛着红光。他突然明白为什么胡安最近总往支道跑——那些所谓的“废料”里藏着高纯度的自然银,只是被汞齐盖住了光泽。

镜面在沼气中开始融化,汞珠滴落在地,显露出更复杂的脉络。赵莽数着镜中突然出现的尸体轮廓,正好七个。雅伊尔把最后一把硫磺粉塞进他手里:“告诉波托西的人,阿卡普尔科的汞齐镜里,藏着十二座城的血泪。”

爆炸响起时,赵莽看见镜中的自己正坠入汞齐池,无数银脉从四面八方涌来,像母亲纳鞋底时抽出的棉线。胡安的惨叫混着汞蒸汽的爆裂声,而雅伊尔的残指仍在镜面上调整着角度,让最后一道银脉指向东方——那是通往马尼拉的航线。

三个月后,波托西银矿的老矿工收到块奇怪的青铜镜碎片,上面的汞齐层在火烤后显出阿卡普尔科的地形。其中个断指的老头认出镜缘的银花标记,突然想起十年前被绑走的弟弟,左手也缺三根手指。

阿卡普尔科港的海底,破裂的镜面仍在释放汞珠。每当月光穿过三十七条支道的裂隙,海面就会浮起十二道银辉,像无数矿工伸出的手,在浪涛里写下未寄出的家书。赵莽最后沉入汞齐池时,看见自己掌心的汞瘤裂开,里面裹着半片来自家乡的瓷片——那是他被掳走时,从母亲的嫁妆瓶上碰掉的。

方田秘数

崇祯十一年立夏,阿卡普尔科银矿的积水漫过脚踝,赵莽的矿镐磕在岩壁上,溅起的火星照亮了一串奇怪的刻痕。那是三排凹坑,第一排二十个,第二排一个,第三排三个,像极了他在沉船货箱上见过的玛雅数字。

“异教徒的鬼画符。”监工胡安的皮靴碾过刻痕,赵莽赶紧低下头,把矿镐往深处凿。掌心的老茧又裂开了,血珠滴在水里,和漂浮的汞珠融成一团。他想起去年在西班牙人账本上见过的数字,玛雅人用二十进制计数,这串“20·13”换算成十进制该是多少?

深夜的矿道静得能听见水银滴落的声音。赵莽借着偷藏的火折子,在泥地上划着算筹:“20乘20是四百,加13得四百一十三。”这个数字让他心头一跳——去年帮账房先生整理《九章算术》残卷时,“方田”篇里说过,一百平方步为一亩,十亩为一顷,而三百六十步正好是一里。

“四百一十三平方丈。”他喃喃自语,突然想起矿道转角那面青铜镜,镜面反射的光影在地上投出的矩形,看着就差不多这么大。三个月前发现的镜宫迷宫,入口正好对着这串刻痕,当时特奥祭司还说过,玛雅人用“哈布年”纪年,每个月二十天,十三是神圣数字。

胡安的皮鞭突然抽在矿车上,赵莽赶紧把火折子塞进嘴里。今天监工们格外暴躁,据说昨夜有人在镜宫附近失踪,矿道里多了三道新的警戒线。他瞥见胡安手里的羊皮纸,上面画着方格,每个格子里都写着数字,和《九章算术》里丈量土地的“方田图”几乎一样。

“把这里的石头清干净。”胡安用刀柄指着刻痕处,赵莽的矿镐刚刨开表层泥土,就露出块方形的青石板。石板上刻着纵横交错的线,分成四百一三个小格,每个格子里都嵌着银块,像极了算筹摆出的“方田”模型。

特奥被铁链锁在旁边的矿柱上,此刻突然剧烈挣扎,他脖子上的玉坠撞在石板上,发出清脆的响声:“二十是‘卡盾’,十三是‘伯克盾’,他们把土地切成格子,每个银块对应一步。”老头的血滴在格子里,银块突然亮起,在岩壁上投出迷宫的轮廓,“四百一十三平方丈,不多不少,正好是当年祭司们划分的圣田面积。”

赵莽数着石板上的格子,横二十三,竖十七,相乘正好四百一十三。他想起《九章算术》里“方田术曰:广从步数相乘得积步”,广是宽,从是长,这不正是眼前的石板格局?去年账房先生教他算过,一丈等于十尺,三尺为一步,四百一十三平方丈换算成平方步,刚好是十三万一千一百步——这个数字和特奥说的玛雅圣年周期完全吻合。

深夜的镜宫泛着青铜冷光。赵莽撬开第三十七块银砖,下面露出个凹槽,正好能放下特奥的玉坠。玉坠嵌进去的瞬间,所有银块同时亮起,镜面组成的甬道开始移动,原本交错的路径渐渐对齐成方格。特奥的声音带着喘息:“玛雅人用二十进制计算星辰轨迹,汉人用方田术丈量土地,其实都是在算天地的尺寸。”

赵莽的矿镐在地上划出长宽,二十三丈乘十七丈,恰好是四百一十三。他突然想起被掳走前,父亲丈量自家稻田时,也是这么用脚步测距的。那时母亲总说,家里的三亩七分地,每寸都藏着收成的数。

“他们在找圣田的中心。”特奥指着镜面深处的金字塔,塔基正好是个方形,“四百一十三的平方根,藏着通往主墓室的步数。”赵莽记得账房先生算过,二十一的平方是四百四十一,比四百一十三多八,十七的平方是二百八十九,少一百二十四,这数怎么开方?

胡安的火把照进迷宫,赵莽赶紧躲进镜面倒影里。他看见监工手里的羊皮纸湿了水,上面的方田图晕开,露出和石板一样的格子。胡安正用西班牙语念叨着:“每个格子藏着五十磅银矿,四百一十三格就是两万零六百五十磅……”

特奥突然拽住他,往西南角的镜面推去:“那里是‘少广’术说的‘积幂’,从方田求圆,半径正好十三步。”赵莽撞进镜面的瞬间,看见无数银块在地上拼出圆形,圆心处的银砖刻着个“亩”字——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汉字。

银砖下露出个暗格,里面的竹简书着《九章算术》的残页,“方田”篇的末尾用朱砂写着:“广二十三,从十七,积四百一十三,为圣田之数”。赵莽的手指抚过字迹,突然认出这是账房先生的笔锋——那个总爱说“天下土地皆可丈量”的汉人老头,上个月被胡安扔进了汞齐池。

迷宫开始震动,镜面组成的墙壁渐渐合拢。赵莽把竹简塞进怀里,跟着特奥往出口跑,路过石板时,看见银块正在融化,汇成的银水在地上写出“四百一十三”。特奥的玉坠突然裂开,里面掉出半块方孔钱,钱上的“崇祯通宝”四个字在火光下格外清晰。

“他们早就知道。”特奥的声音混着石块坠落声,“汉人商船来过尤卡坦,他们教我们算土地,我们教他们观星象,这方田数是两族人合写的契约。”赵莽想起三年前在马尼拉港,确实见过玛雅人跟汉人用贝壳交易,当时他们用石子在地上划着奇怪的数字,原来竟是在讨价还价。

胡安的火枪响了,赵莽扑在特奥身上,子弹擦着耳朵飞过,打在镜面上。碎裂的镜片里,他看见无数个自己在方格中奔跑,有的穿着粗布短打,正在丈量稻田;有的戴着羽毛头饰,正在计算星辰。当所有倒影撞到一起时,迷宫的墙壁突然透明,露出外面的银矿——整个矿脉的分布,正是个巨大的方形。

三个月后,西班牙人的货船载着批奇怪的银块抵达马尼拉,每个银块上都刻着方格。一个懂《九章算术》的商人发现,二十三块银砖拼起来的面积,正好是十七块银砖的宽度,他突然想起十年前失踪的账房先生,总说要去海外丈量“天地的方田”。

银矿深处的青石板仍在计数,每当水银漫过四百一十三个格子,就会在岩壁上显出《九章算术》的残句。赵莽最后爬出迷宫时,怀里的竹简沾着血,其中一页写着“里田术”的地方,被他用指甲刻了个“家”字——那是他凭着记忆,算出的家乡稻田到港口的步数。

第二章 反光里的城邦密码

光影终始

崇祯十一年芒种,阿卡普尔科银矿的日光斜斜切过矿道,赵莽眯眼望着青铜镜上的光斑。镜面反射的十二座城邦倒影正在缓慢移动,像被无形的手推着迁徙。他数着日晷上的刻度,距正午还差三刻——自从发现镜面会随日光变位,他每天都在火把烬头刻下影子的轨迹。

“异教徒的把戏。”胡安的皮靴碾过地上的银矿砂,赵莽赶紧把画着轨迹的树皮藏进怀里。三天前,正午的阳光正好射进第三十七道裂隙,镜中的十二座城池突然连成直线,像条银链拖向矿道深处。特奥当时被铁链锁在镜旁,突然尖叫起来:“太阳神庙的方向!他们在指引献祭者!”

赵莽的指甲缝里还嵌着汞渣。昨夜他摸到矿道尽头,果然在岩壁上发现太阳形状的刻痕,周围散落着玛雅祭司的骨殖。那些骨头的排列方式,和镜中城邦连成的直线一模一样。

青铜镜突然嗡鸣,赵莽的影子在镜面上被拉成长条。他想起《熔银海啸》里的记载——去年从沉船里捞出的残卷,末尾画着个圆圈,旁边注着“万物归虚”。此刻子夜的月光正淌过镜面,十二座城邦的倒影渐渐收拢,叠成个完美的玛雅数字“0”,像枚被水银浸泡的银币。

“那是‘无’。”特奥的声音带着痰响,他的血滴在镜面上,晕开的涟漪正好填满“0”的轮廓,“玛雅人说万物从‘无’中来,到‘无’中去,就像银矿里的汞,蒸发了还会凝结。”赵莽突然想起蒸馏汞齐时的场景:水银蒸汽在陶罐壁上凝成珠,滴回锅里还是原来的重量。

胡安的火枪突然对准镜面,铅弹击穿“0”的中心时,赵莽看见无数细小的光斑从弹孔涌出,在空中组成太阳神庙的轮廓。特奥突然挣脱铁链,扑向镜面:“正午的直线是路,子夜的圆圈是门!”

矿道开始震颤,赵莽跟着光斑往深处跑。正午连成直线的城邦倒影此刻正在移动,像被月光融化的银水。他数着经过的矿柱,正好十二根,每根柱上的刻痕都在倒计时——从二十减到一,最后是个空荡荡的圆圈。

“二十进制的‘0’不是没有。”特奥的声音从前面传来,老头正用指甲在岩壁上刻玛雅数字,“就像你们的‘零’,算筹里空着的位置,才藏着最大的数。”赵莽想起账房先生教的算盘,空档代表零,可拨动珠子时,空档两边的数字总能算出总和。

太阳神庙的石门突然出现在眼前,门楣上刻着直线与圆圈的图案。正午的光斑从门缝挤进来,在地上拼出“413”的玛雅数字;子夜的月光则在门内凝成银池,水面浮着个“0”形的涟漪。赵莽突然明白,413平方丈的迷宫,原来是以“0”为中心,向十二方延展的。

胡安的火把照亮石门,赵莽赶紧躲进银池的阴影里。他看见监工手里的羊皮纸,上面的银矿分布图正是以太阳神庙为圆心,十二道矿脉像 spokes般辐射——这和镜中城邦的排列完全一致。胡安正用匕首敲着门楣:“传说神庙里的银砖能铺满四百一十三平方丈,足够造十艘大帆船。”

特奥突然把赵莽推进银池,水银般的液体瞬间没过胸口。他看见老头扑向胡安,两人的影子在镜面上扭成直线,最后跌进门内的圆圈里。石门开始合拢时,赵莽在银池里看见无数倒影:正午的直线上,十二座城邦正在迁徙;子夜的圆圈里,所有影子都在融化。

“《熔银海啸》的终结符号。”特奥最后的声音混着石门的轰鸣,“直线是路,圆圈是家。”赵莽的手指触到池底的银砖,上面刻着“0”的玛雅数字,旁边竟有个汉字“零”——笔锋像极了父亲记账时的笔迹。

他突然想起被掳走前的那个子夜,父亲在月光下丈量稻田,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个圈:“田埂是直线,稻田是方的,可收成因时节圆缺,就像这零,看着空,其实藏着所有数。”

银池开始沸腾,赵莽的影子在镜面上分解成十二道光。当石门彻底合拢时,他看见正午的直线与子夜的圆圈在银池中心交汇,爆出的光斑里,有母亲在钱塘江畔晾晒的渔网,有玛雅祭司献祭时的血,还有胡安账本上永远算不清的银矿账。

三个月后,阿卡普尔科港的西班牙商人收到块奇怪的青铜镜碎片,正午时会映出直线,子夜时凝成圆圈。其中个懂汉语的商人认出碎片背面的“零”字,突然想起十年前在马尼拉见过的浙江渔民,总爱在算珠空档里藏着半块银角子。

银矿深处的太阳神庙,银池仍在吞吐日光与月光。每当正午与子夜交汇的刹那,池面就会浮起直线与圆圈交织的图案,像无数未写完的账册,在汞蒸汽里记着每个人的来处与归途。赵莽最后沉入银池时,看见自己的影子在“0”的中心裂开,里面裹着粒来自家乡的稻种——那是他被掳走时,从父亲的谷仓里攥走的。

光谱秘色

崇祯十一年夏至,阿卡普尔科银矿的瘴气里浮着层虹彩。赵莽盯着青铜镜上的光斑,赤橙黄绿青蓝紫在岩壁上流淌,像极了他在马尼拉见过的西洋镜。只是此刻镜中十二座城邦的倒影,正随着日光变幻颜色——奇琴伊察泛着靛蓝,乌斯马尔却透着赭红。

“异教徒的鬼火。”胡安的皮鞭抽在矿车铁栏上,火星溅在赵莽手背上。他赶紧低下头,把藏在矿镐柄里的分光仪碎片往深处塞。那是上个月从沉船里摸出的铜制仪器,镜片能把光拆成七色,账房先生生前说这叫“分光镜”,《羽蛇密码》里记着,不同的光藏着不同的数。

青铜镜突然发出蜂鸣,赵莽的影子在镜面上碎成彩片。他偷偷转动分光镜,靛蓝光斑里浮出细密的银脉,像渔网撒在海面;赭红光斑下却是空洞的岩层,只有几粒矿砂在反光。特奥的铁链在镜旁拖动,老头突然咳嗽起来:“蓝是‘满’,红是‘空’,祭司们用辰砂调汞,就是要让镜子记住银矿的肥瘦。”

赵莽的指甲缝里渗着汞珠。他想起蒸馏汞齐时,富矿炼出的银锭泛着青白,贫矿的成品却带红锈。上个月他偷偷化验过镜面的汞层,奇琴伊察对应的镜区汞含量三成,乌斯马尔的镜区只有一成——这比例和矿砂的出银率完全吻合。

深夜的矿道飘着辰砂味。赵莽撬开第七面铜镜,背面果然刻着玛雅数字“7”,边缘的汞层厚得能刮下珠粒。分光镜照过去,蓝光在岩壁上投出个银矿分布图,比胡安藏在保险箱里的还详细。特奥的手指在彩光里摸索:“波托西的矿工都知道,汞吃银,就像人吃谷,吃得越多,剩下的银越纯。”

赵莽数着镜中泛蓝的城邦,正好五个。他想起《羽蛇密码》里的残句:“五色入镜,银脉自现”,去年账房先生用毛笔蘸着银矿粉,在纸上画过类似的色谱,说蓝色波长最短,能穿透最厚的岩层。

“他们在找最深的蓝。”胡安的火把照进镜宫,赵莽赶紧躲进红光区。他看见监工手里的西洋镜正对着靛蓝光斑,镜片后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矿洞,每个洞口都插着西班牙国旗。胡安的声音带着贪婪:“按《羽蛇密码》算,每寸蓝光对应十磅纯银,这面镜子够造三十艘战舰。”

特奥突然拽住他往镜阵中心跑,彩光在他们身后织成光网。“当心汞蒸汽!”老头的血滴在镜面上,靛蓝瞬间变成墨黑,“辰砂掺多了会吃人,三年前波托西银矿,三百个矿工就是被蓝雾裹着消失的。”

赵莽的分光镜突然裂开,七色光混在一起,在地上凝成银池。他看见池底的银砖泛着蓝光,砖缝里的汞珠正吞噬着红锈——那是贫矿才有的痕迹。特奥的玉坠掉进池里,蓝光突然炸开,十二座城邦的倒影同时显形,泛蓝的五座城池在中央聚成羽蛇的形状。

“那是羽蛇神的粮仓。”特奥的声音发颤,指着最大的蓝光区,“汞含量四成,出银率比别处高两倍。”赵莽想起父亲筛稻谷时,总会把饱满的谷粒归成一堆,瘪的另放——原来不管是稻谷还是银矿,天地都用颜色做了标记。

矿道突然崩塌,赵莽抱着分光镜钻进镜阵缝隙。他看见胡安被红光区的落石埋住,监工手里的西洋镜滚到脚边,镜片映出他扭曲的脸,正慢慢变成赭红色。而靛蓝光斑里,无数银脉正顺着彩光往上涌,像钱塘江涨潮时的浪头。

特奥的铁链缠在赵莽脚踝上,老头突然把玉坠塞进他怀里:“告诉汉人,蓝光尽头是我们的祭坛,那里的银砖刻着回家的航线。”赵莽的分光镜最后照出的,是十二座城邦在彩光中排成船的形状,泛蓝的在前领航,泛红的在后压舱。

三个月后,马尼拉港的汉人商人收到个青铜镜碎片,阳光下会透出靛蓝光斑。其中个懂《羽蛇密码》的老者,用分光镜照出光斑里的银脉图,突然想起十年前失踪的儿子,总爱用贝壳在沙滩上画七色的海。

阿卡普尔科银矿的深处,碎裂的镜面仍在折射日光。每当辰砂与汞齐在矿脉中相遇,岩壁就会流淌起虹彩,像无数矿工的血泪在发光。赵莽最后沉入银池时,看见分光镜的碎片里,靛蓝光斑映出母亲在织的渔网,赭红光斑里,父亲正弯腰拾起瘪谷——那些被颜色标记的,从来都不只是银矿。

银闸秘毒

崇祯十一年小暑,阿卡普尔科银矿的瘴气里裹着甜腥味。赵莽盯着那道银质闸门,纯银在火把下泛着冷光,门楣上的玛雅蛇纹正渗出汞珠。三天前胡安带着五个黑奴试图拆门,现在矿道拐角还堆着他们的尸体,皮肤青得像被水泡透的青铜镜。

“异教徒的毒咒。”新监工佩德罗的皮靴踩过尸体,赵莽赶紧低下头,把矿镐往石缝里凿。他的鼻腔里结着层白霜,那是汞蒸气凝结的痕迹——上个月他偷偷用羽毛测试过,闸门附近的汞浓度能让羽毛在半刻钟内变黑,比蒸馏房还毒三倍。

银闸突然发出嗡鸣,赵莽的影子在门板上扭曲成蛇形。他数着门钉的间距,纵横各十二颗,正好围出个方形。特奥的铁链缠在闸门铁环上,老头突然剧烈咳嗽,咳出的血落在银板上,瞬间晕开灰黑色的纹路:“西班牙人以为银能镇住汞,却不知道银爱吸汞,就像海绵吸水。”

赵莽的指尖触到门板,冰凉刺骨。他想起去年在蒸馏房见过的银锭,冷凝管上结的汞珠总爱往银器上粘。账房先生教过他,银和汞是“亲家”,碰到一起就难分开,只是那老头没说,这种“亲密”会让银器变得滚烫——就像此刻闸门在日光下,温度比周围岩壁高了足足两指。

青铜镜组成的迷宫在银闸后泛着青光。三天前佩德罗用火药炸门,结果汞蒸气遇热爆炸,把矿道炸出个丈深的坑。现在坑底还浮着汞珠,照出五个黑奴扭曲的脸,他们的指甲缝里全是银屑——显然死前曾试图用银器刮掉镜面上的汞层。

“银闸挡不住汞,只会养汞。”特奥的声音带着喘息,他的手腕被汞蒸气蚀出溃烂,“纯银导热快,把矿道的热气全引到闸门,汞在高温下跑得更欢,浓度早超过半钱(0.5mg\/m3)了。”赵莽想起家乡的酿酒师傅,总说锡壶装酒会变味,因为锡和酒里的糟气犯冲——原来金属也有合不来的脾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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